被迫解除的法律问题与实操解析

序言：案例相关要素

1、公司业绩大幅下滑，倡议全体员工降低工资，恢复正常后，足额发放少发的工资

2、工资发放不及时，有时拖欠1-2月

3、打算离职，要回拖欠工资，并要求单位赔偿

第一部分：被迫解除的定义及适用法条

这是一个涉及被迫解除劳动合同的案例，本文不考虑人性的因素而仅从法律方面解读。被迫解除，在西方称为“推定解雇”，顾名思义，虽是劳动者辞职，但推定为用人单位解雇，其特点在于与其他解雇方式的不同，表现为形式与内涵的背离，其形式显示出劳动者自动辞职的表征，而内涵却是用人单位违法解除劳动合同。

【法条链接】

《劳动合同法》

第三十八条 用人单位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劳动者可以解除劳动合同：

（二）未及时足额支付劳动报酬的；

第四十六条 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用人单位应当向劳动者支付经济补偿：

（一）劳动者依照本法第三十八条 规定解除劳动合同的；

很清晰，如果单位存在未及时足额支付劳动报酬的情形，劳动者据此提出辞职可以主张经济补偿金。

什么是未及时足额呢？从字面上理解未及时足额就算是晚一天，也是未及时；少发一分钱也是未足额，但这是否是立法的本意呢?我想应该不是，但实务中不少仲裁和法院还是从字面意义来理解，这点HR需要注意。

【思考】本案是不是第三十八条第一款第二项之情形呢？

第二部分：单位的降薪行为是否合法？

如果员工申请仲裁，单位肯定说降薪行为合法，单位的说法有没有法律依据呢？找了找，有一条：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劳动争议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四）》

第十一条 变更劳动合同未采用书面形式，但已经实际履行了口头变更的劳动合同超过一个月，且变更后的劳动合同内容不违反法律、行政法规、国家政策以及公序良俗，当事人以未采用书面形式为由主张劳动合同变更无效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

【思考】这一条管不管用呢？作为劳动者如何应对？

工资是劳动报酬，是劳动合同的必备条款，涉及工资的变更为劳动合同的变更，在《劳动合同法》第三十五条中有明确规定，即必须采用书面形式。

【法条链接】

《劳动合同法》

第十七条 劳动合同应当具备以下条款：

（六）劳动报酬；

第三十五条 用人单位与劳动者协商一致，可以变更劳动合同约定的内容。变更劳动合同，应当采用书面形式。

【推演】用人单位可能以最高法院司法解释（四）第十一条主张单位按变更后的工资发放员工工资，已超过一个月，应视为双方口头变更劳动合同的完成。

但是如果员工提请仲裁，员工会说，变更工资是单位单方提出的，我不知道啊！那么仲裁和法院会怎么认定呢？

仲裁和法院一般认为：没有证据证明单位与劳动者已就变更劳动合同口头协商一致的情况下，用人单位需要证明变更劳动合同的理由符合法律规定，否则即使双方已实际履行超过一个月，该履行行为也不能产生弥补口头变更缺失变更形式要件的法律效果。

【问题点】集体降薪如何合法有效？

集体降薪如果以单位与每个员工单独协商，不仅工作量大，难度也大。所以一般建议是按《劳动合同法》第四条的规定，降薪方案经职工代表大会或者全体职工讨论，与工会或者职工代表平等协商确定。

【结论】但从本案来看，如果单位只是倡议，没有经过民主程序，做法不具合法性，所以降低员工的工资做法无效。

【法条链接】

第四条 用人单位应当依法建立和完善劳动规章制度，保障劳动者享有劳动权利、履行劳动义务。

用人单位在制定、修改或者决定有关劳动报酬、工作时间、休息休假、劳动安全卫生、保险福利、职工培训、劳动纪律以及劳动定额管理等直接涉及劳动者切身利益的规章制度或者重大事项时，应当经职工代表大会或者全体职工讨论，提出方案和意见，与工会或者职工代表平等协商确定。

第三部分：单位是否应该支付经济补偿金

【司法氛围】《劳动合同法》实施初期，只要用人单位并非恶意的晚发一天，少发一分工资，都可以视作未及时足额支付劳动报酬；因为经办人员疏忽，忘记缴纳一个月社保，也可以视为未依法为劳动者缴纳社会保险费等等这些轻微情形，劳动者都有权随时解除劳动合同。因这类情形劳动者解除劳动合同的，用人单位需要支付经济补偿金，直接导致用人单位稍有不对，劳动者即解除劳动合同，并要求用人单位支付经济补偿金，用人单位苦不堪言。这不能不说是我国借鉴国外先进制度立法所带来的阵痛。

伴随着《劳动合同法》的实施，近些年的法院判决中，一方面开始直接援引推定解雇制度，另一方面开始有意识的填补立法中的缺陷，不再单纯从字面理解，更多地从立法本意“即用人单位是否故意或恶意为之”等方面而推导是否构成被迫解除。

第一：是否《劳动合同法》第三十八条被迫解除的情形？

第二：劳动者是否履行了告知程序？

【思考】劳动者主张被迫解除的，是不是需要通知用人单位呢？

我们不妨看一下《劳动合同法》第三十八条，这是即时解除劳动合同的条款，有第一款、第二款。对于第一款的六种情形，用的是“劳动者可以解除劳动合同”；而对于第二款的二种情形，用的是“劳动者可以立即解除劳动合同，不需事先告知用人单位”。可以看出二者是有差别的。

【主流意见】本案的情形下，劳动者可即时提出解除劳动关系，但应告知用人单位，而不能不辞而别。如果没有告知用人单位而直接仲裁主张经济补偿金的，仲裁或法院应该不予支持。江苏就是持这个观点。

【法条链接】

《关于审理劳动争议案件的指导意见》（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江苏省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

    第十五条  ………

    劳动者以《劳动合同法》第三十八条第一款规定为由解除劳动合同，应当通知用人单位解除劳动合同并说明理由，劳动者未履行告知程序，事后又以《劳动合同法》第四十六条第(一)项规定为由请求用人单位支付经济补偿的，不予支持。

第三：辞职理由是不是被迫解除的情形？

如果员工辞职时的理由不是用人单位未及时足额支持工资的，即使单位存在未及时足额支持工资的过错，也不构成被迫解除。

【参考案例】袁某到某科技公司上班，任业务员，月工资3000元，因为科技公司刚刚成立，各项制度与福利待遇均不完善，科技公司与袁某协商，工资增加500元，不再为袁某缴纳社会保险，袁某同意。工作一年半后，因与公司领导发生争执，工作不顺心，袁某以需要休假调理身体为由，递交了辞职信。离职后袁某听朋友说，如果公司未为员工缴纳社会保险，员工提出解除劳动关系的，公司需要支付员工解除劳动关系的经济补偿金。因此袁某一纸诉状将科技公司诉至当地劳动争议部门。要求公司因未为其缴纳社会保险而导致其辞职的解除劳动关系的经济补偿金。

审理机关认为：袁某的离职原因为休假调理身体，并非用人单位未为其缴社会保险，不符合法定的应付解除劳动关系经济经济补偿金的条件，因此驳加了袁某的诉讼请求。

【法条链接】

深圳中院《关于审理劳动争议案件若干问题的指导意见（试行）》
（2009年4月15日起施行）

87、用人单位实际存在前款情形(如拖欠、克扣劳动者工资等)，但劳动者系以“待遇低、压力大；家中有事；身体不适”等原因为由提出辞职，后又以用人单位存在前款情形迫使其辞职为由而要求用人单位支付经济补偿金的，不予支持。

【提示】各位亲，思考下单位的辞职报告样式内容该如何设计？

第四：考虑单位的做法是否为恶意行为？

存在被迫解除的情形，如果用人单位的行为是非恶意的，不认定为被迫解除。

【参考案例】2005年5月，申请人郑某至被申请人某化工有限公司工作。2013年5月3日，双方签订固定期限劳动合同，合同约定,被申请人每月月底前发放上月工资,申请人同意被申请人根据企业的经营状况对工资发放的时间作一定的调整，工资延迟发放不得超过一个月。

2014年3月2日，被申请人因生产经营发生困难，征求单位工会同意后在宣传栏内公示工资将延迟一个月发放。为解决资金问题，被申请人在2014年4月30日与某银行股份有限公司等十六家银行签订债权银行框架协议书；2014年5月、6月，被申请人分别向市政府提交协调资金请示。2014年7月15日，市政府帮助被申请人协调资金问题。此期间，经社会保险经办机构同意，被申请人缓交社会保险费。

2014年4月23日，申请人以被申请人拖欠工资超过一个月、未依法缴纳2014年2月至4月期间社会保险费为由书面提出解除劳动合同，并从2014年5月1日起不再回被申请人处上班。

申请人请求：1、支付2014年2月至4月的工资10500元；2、支付解除劳动合同经济补偿金28818元。

 法院认为：被申请人此前一直按时足额发放包括申请人在内的全体职工工资，在生产经营发生困难后也一直在争取、筹集生产资金，并无恶意拖欠行为。同时，其社会保险费经社会保险经办机构同意暂时缓交。因此，申请人以被申请人拖欠工资、未缴纳社会保险费为由，提出支付解除劳动合同经济补偿金的请求不应得到支持。

第五：劳动者主动要求用人单位不缴纳社会保险，事后以此为由解除劳动合同而主张经济补偿金的，能否得到支持？

这是一个经常被提及的问题，今天正好讨论被迫解除，所以顺便拿出来说一下。关于能否得到支持存在争议，但在大多数地区，仲裁和法院并不支持这一主张，试想：如果这一主张得到支持，是不是鼓励更多的员工这样做？这样做不仅违背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社会保险法》对于社会保险缴纳的强制性要求，导致更多的员工不缴社会保险，事后员工想离开单位时除以此为由主张经济补偿金外，还可以要求单位补缴社会保险，承担高昂的滞纳金。江苏就是不支持这一做法的代表。

【法条链接】

《关于审理劳动争议案件的指导意见》（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江苏省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

第十六条 因劳动者自身不愿缴纳等不可归责于用人单位的原因，导致用人单位未为其缴纳或未足额缴纳社会保险费，或者未参加某项社会保险险种，劳动者请求解除劳动合同并主张用人单位支付经济补偿的，不予支持。

【提示】各位亲，应该知道这种情形如何保留证据了？

                         感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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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沙燕飞：三茅人力资源网专栏作家，《人力资源》杂志撰稿人；江苏省人社系统“技术能手”，江苏省劳动争议业务技能竞赛（调解员组）冠军。擅长工伤业务的理论解读和实操指导。个人著作《HR必知的工伤应急解决方案大全集》一书销售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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